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红孩:背着故乡行走他乡的人

2023-08-15 15:14:01来源:新民晚报  


(资料图片)

先讲一个故事。我的朋友老荆家在湖北的一个乡村,他高中毕业参军入伍,几年后入党提干,后调入大城市,当上了正儿八经的城里人。老荆家里有兄弟姐妹,他们有的在村里务农,也有的在城里打工。老荆算得上顺风水水,退休前官至师职,在一般人看来,已经是挺大的官了。老荆跟许多在外漂泊的人一样,无时无刻不惦念老家的父母和亲人。每年,他都要回家看看,花钱肯定是少不了的。前年,老荆告诉我,他九十岁的老父亲走了,去世前半年老人家还能骑摩托车哩!我问,现在村里还有什么亲人吗?老荆说,母亲早几年就走了,现在的兄弟姐妹都搬到城里,家里没人了。我问,那老人住的房子呢?老荆说,房子已经很陈旧,准备重新翻盖。我说,你打算回老家住吗?老荆说,我只是花十几万把房盖上,然后大门一锁,家里人谁愿意去住就去住。我说,你盖那房子象征意义比实际意义要大得多。老荆感慨道:谁说不是呢?老兄你非常懂得农村人的心理,我荆家的老人虽然不在了,但我荆家并不是绝后,我们家后继有人啊!这房子的存在就是最好的证明!

再讲一个女孩的故事。这个女孩,其实也不小了,四十岁上下,山西长治襄垣人,名字叫魏丽饶。她自幼生活在太行山深处浊漳河边上一个叫麻糊村的山村。二十年前,她告别了小山村,只身来到江苏昆山,成为一名真正的打工人。大约十年前,我在报刊上开始注意到有个叫魏丽饶的作者经常发表散文,主要写乡村题材。后来,经军旅作家王宗仁老师介绍,说魏丽饶是山西长治人,在昆山工作。我说,这就难怪了。长治我去过几次,那是太行山的主要山脉,是革命老区,当年的八路军总部就在那里。看过魏丽饶的散文,得知他们村他们家就多次住过八路军。之后,便看到魏丽饶接连出版了两本散文集《净土》和《从一个故乡到另一个故乡》,许多篇章是关注流动人口的。

流动人口这个词,不是现代词语,在古代随着政治、军事、灾害等需要,人口是经常流动的。让人记忆深刻的莫过于1941年蒋兆和先生创作的人物画《流民图》。这幅巨画以一片瓦砾为背景,刻画了一百多个深受战争灾难之苦的难民形象,描绘了战乱中劳苦大众流离失所的惨状,记录着日本侵略者给中华民族带来的沉重灾难。新中国成立后,也出现过大量人口大流动,影响最大的是伴随着改革开放,中国出现的打工潮、出国热,如果说,过去知青是城里青年到农村接受锻炼,那么当今则是农村青年到城里淘金以改变经济状况,这一出一进,很深刻地描绘了我国改革开放城乡经济的发展过程。上世纪八十年代,一部电视连续剧《外来妹》风靡全国,其观赏意义远远超过了电视剧本身。毫无疑问,魏丽饶走出大山深处的麻糊村,就意味着她从此开始了“外来妹”的人生。多年前,加拿大的一批华人女作家,在国内要集体出版一本散文集,取书名时颇费脑筋,最后在一次交流中,有位女作家无意口中形容她们在海外的人就像一只只“漂鸟”,这句话很快引起在场人的高度关注,大家几乎异口同声地说,这书的书名干脆就叫《漂鸟》吧。

所谓“漂鸟”,就是魏丽饶一直把自己视作“背着故乡行走在他乡的人”。我虽然没有当过异乡人,也没有亲自到过魏丽饶所工作的昆山某单位,但我能体会到她离开家乡的不舍和初到昆山的忐忑,这很像新媳妇过门。好在,魏丽饶很快在昆山扎住了根,还融入了当地的文学队伍。然而,一个写作者毕竟不同于一个普通的打工者,她要写作,她就要选择自己最熟悉最容易心动的地方。显然,每个写作者都无法回避故乡与亲人,这是任何人创作的永恒主题。我注意到,这几年有很多作家都写了打工记、回乡记、出村记,这些作品承载着个人的乡愁,国家的乡村记忆,也记录着时代的变迁。特别是国家实施脱贫攻坚、乡村振兴战略后,乡村题材创作必然成为作家的关注热点,说不定有人还会创作出新时代的 《山乡巨变》呢!

每个人对乡愁的理解是不同的。记得贾平凹在一篇文章里写他刚到西安的感受时说:山里的星星多,城里的厕所多。魏丽饶则说,乡愁本质上是一个疼痛的词眼儿,那是跟亲人、土地联系在一起的。魏丽饶初到昆山,自己生怕被世界遗忘或抛弃,她不得不经常在水塘边做一个只有自己才记得的记号。

不久前,魏丽饶打电话来告诉我,她已经离开昆山到上海工作,我说,那你可真的变成都市人了。魏丽饶说,工业化、城市化的生活让她更加怀念乡村,每次回到麻糊村,她都会觉得消失了什么,尽管贫穷的村庄今天也已经踏上了乡村振兴的快车。“我既是我故乡的主人,我也是我故乡的客人,我怕我的文字赶不上他(它)们远逝的速度。”魏丽饶有些伤感地对我说,也是对她自己说。我问她当下最想给老家做点什么呢?她想了想说,她想把老家的窑洞重新箍起来,那个窑洞是她出生的地方,也是她祖辈居住过的地方,当然也曾经住过八路军。可是,到哪里去找箍窑的人呢?现在的年轻人都向往城市的生活,箍窑的手艺在乡村几乎就要失传了。话又说回来,即使窑洞箍好了,谁又能经常去住呢?

我听罢笑曰,你要是会画画就好了,那样,你就可以把你心中的窑洞画出来,不仅可以天天看到它,而且还可以让它插上文学的翅膀!魏丽饶也笑了,说:还是留给您画吧,您就是那个我要寻找的箍窑的人。(红孩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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